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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交流] 东海北洋常相忆[全本13章][已更完]-作者:色男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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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8 11:15: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本文笔上乘的小说,节奏缓慢,并不是通篇肉文,各位看官细品

                                    

                                          
东海北洋常相忆

             第一章 引子闽海残阳



  清光绪十年



  公元1884年8月23日福州衣锦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盘醉排骨上冒起的热气渐渐消散在夏日炎热的空气

里,又抬眼看向圆桌对面来回不安徘徊的父亲和母亲。



  「鲲儿,不许动筷子,再等会儿,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父亲见我馋得

口水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严厉地申饬道。



  「哦……那我去门口等他!」年幼的我不情不愿地嘟囔着,溜下了桌子跑出

了家中那两扇敞开的木制大门。



  屋外,是福州城盛夏的正午,烈日当空,不过幽静的衣锦坊被几棵大榕树的

树荫遮蔽得严严实实,分外阴凉。年幼的我靠着家门口左边的石鼓蹲下来,用手

托着腮帮子望向衣锦坊通向南后街的那个巷口。每次我的哥哥回家,总能看见他

俊朗的身影从那个巷口一路走来。此刻,门口的青石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安

静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地洒在坊内那连片的白色的马鞍墙上。



  我叫黄鲲,今年九岁。我的父亲在福州闽海关任职,是个不大不小的海关税

务官员。我的母亲也是知书达理,贤惠温柔。他们只生了哥哥和我兄弟两个。我

的哥哥比我整整大十二岁,是左宗棠左大人创建的福州马尾船政学堂的学生。他

从去年起就在福建水师的军舰振威号炮舰上实习。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一直很喜欢大海和军舰。托哥哥的福,我也是小伙

伴之中少数几个见到过真正军舰的孩子之一。那是哥哥登上军舰实习后的一天,

父亲和母亲带着我去马尾的水师驻地看望哥哥。那天哥哥穿着崭新的福建水师官

弁服,显得英俊潇洒神采飞扬。他把满眼惊奇四处张望的我高高抱起,顺着振威

舰不大的木制甲板转了好几圈,最后走到了舰首的大炮前。



  「哥哥,这个就是大炮吗?我听门口讲评话的林爷爷说大炮是打坏人的,砰

砰砰,像这样特别响!」我挥舞着小手拍打着振威舰船头那门十六镑舰炮的炮身,

兴致勃勃地问哥哥。



  「对啊,哥哥这艘军舰,还有这里停着的其他叔叔军舰上的大炮都是用来打

坏人的,有了这些军舰和大炮,坏人就不敢来欺负我们中国了!爹娘就可以天天

听评话,你个小傻瓜就可以天天睡懒觉啦。哈哈哈……」哥哥笑着俯下身子回答

我,还拿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蛋。我至今都还记得,哥哥回答我的时候有一阵

海风吹过,他圆形暖帽上的红色花翎根根被风扬起,好像血一般鲜艳夺目,映衬

着他青春的面孔,在东海灿烂的阳光下,明亮得让我目眩神迷……



  哥哥是个温和孝顺的人。每个月到了放假的日子,他不管多忙一定都会抽出

时间赶回家中陪我和父母一起呆上一日。



  作为他的弟弟,每次他回家我都能从他那儿拿到各种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

从他替换下来的钢笔圆规之类的新奇文具到步枪的空弹壳。这些新颖的物件都成

为了我在街坊小玩伴中炫耀的资本。



  上个月哥哥休假回家时,曾经答应我这个月回来给我带一艘军舰模型的,这

也成为了我过去一个月来最大的期盼。



  我在门口等了又有半个多时辰,哥哥那身穿水师宝蓝色制服的身影始终没有

出现在衣锦坊巷口。那天下午,在一片诡谲的不安气氛中,我和父母匆匆用完了

那顿毫无滋味的午饭。吃饭时,我的心里已不再记挂那心心念念了一个月之久的

军舰模型,只是希望能快点见到哥哥。



  哥哥最终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很奇怪的是家里竟然没人喊我起床。我走出和

哥哥共用的卧室,发现堂屋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走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连我

的父母也都出了门,只是在桌上给我留了一碗温热的豆浆和几根油条。下午,我

被舅舅接到了他家中。而我的父母直到过了几日才出现,把我接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父亲母亲一边一个紧紧地牵着我的小手,仿佛害怕我会忽然消

失一般。



  「你们这么多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不来接我啊!是去找哥哥了吗?」我

心中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怯怯地看着父亲轻声问道。



  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父亲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别过了头去。牵着我左手

的母亲却忽然哽咽着哭出了声。



  后来我才了解到:就在我等待哥哥回家的那个下午,之前长时间停靠在闽江

口马江江面的法国舰队突然袭击了福建水师。由于法舰距离福建水师各船实在太

近,许多福建水师的舰船,比如排水量最大的旗舰扬武号巡洋舰,还有振威舰边

上停泊的飞云舰、济安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在第一轮法舰炮击中中炮起火沉

没。



  哥哥所在的振威舰是战斗打响之后福建水师诸舰中最快做出反应的。在法军

第一轮炮击之后几分钟,振威舰即已在管带许寿山的指挥下砍断锚链积极应战。

哥哥和其他官兵操控我之前抚摸过的那门舰炮急速轰击距离他们最近的法舰德斯

丹号。无奈大势已去,败局已无法挽回。在它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排水量只有

数百吨的振威舰被三艘排水量数千吨的法国巡洋舰密集炮火围攻,舰体被射得千

疮百孔并引发了锅炉房的剧烈爆炸,战沉于马江江底。除了少数泅水逃生的幸存

者,全舰大部分官兵殉国或者失踪。马江一战,福建水师的十多条军舰全军覆没,

水师官兵死伤惨重,哥哥也就此下落不明。那几天,福州府城到处都是披麻戴孝

的人家,其情其景今日忆来依然令我悲难自抑。



  我的哥哥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时至今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是从

那天起,我的父母总是闷闷不乐,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们基本不再出门,

只是呆在家中并且谢绝了大多数访客。



  这期间,佟婉如佟姐姐是少数能进到我家的客人之一。



  佟婉如是北方的旗人,年方十五。她生得白净端庄,身材苗条。举手投足之

间落落大方、文雅周到,一副典型的官家小姐模样。他的父亲佟御史前些年被朝

廷派遣到福建参与船政事务。由于佟婉如的母亲早逝,作为家中独女的她就千里

迢迢陪着父亲一起来到闽省上任。一开始父女俩没有物色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在

我们家客居了一段时间,直到在附近置办好了宅院才搬出去。在这期间我们兄弟

俩就同她经常玩在一起,已经混熟了。虽然不是一家人,朝夕相处之下,我们三

个人的感情也算得上是分外深厚。



  哥哥失踪之前,放假回家吃过午饭,经常会带上我和她一起出门游玩。佟婉

如的父亲公务繁忙,总是不在家,我和哥哥去佟府几乎都见不到他。于是几个孩

子也乐得自由,满福州城地瞎跑疯玩。城西边的西湖、城南的乌山和闽江南岸的

仓前山都是我们常常去的地方。



  有一次在仓前山的凉亭里乘凉时,我看到佟婉如踮起脚极目远眺江对面的福

州城的俏丽模样,不禁脱口而出:



  「佟姐姐,我妈说要给我哥哥物色媳妇了,你以后做我们家的媳妇好不好呀!」



  佟婉如的脸当时就红了,她又羞又急地一跺脚,轻轻用手拍了我一下:「小

孩子家,懂什么呀,别胡说。」



  哥哥看她又羞又急的样子,只是在一边笑呵呵地乐着不说话……



  在马江海战过去后几个月,佟婉如最后一次来到我家。这次她是来辞别的。

福建水师覆灭,船政学堂和马尾船厂也被法军炮火摧毁,左宗棠左大人多年的船

政心血毁于一旦。佟御史连同几位主事的船政官员都被降罪革职。佟府将福州的

宅院变卖了用于上下打点关系,可最后佟御史还是被判了几年流放。无奈之下,

佟婉如也只好返回北方,明日就要乘船北归。



  那天她离开我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残阳如血,我一直送她到了巷子口的那

棵大榕树下。过去无数个下午,我和哥哥都在这儿等着她一起出门游玩。而今,

却只剩我们两人孤独话别。



  那天佟婉如穿了一身宽松轻薄的白色氅衣,下身是一条一样洁白无瑕的丝质

长裙,在昏暗的光线里整个人看起来如一株盛开的白玉兰一般亭亭玉立。



  最后告别时,她眼中含泪,轻轻拥抱了我一下,手中塞给了我一张纸条,在

我耳边低语道:



  「黄鲲,姐姐要回北方了。这是姐姐在直隶天津的地址,你留好了。等你长

大了一定记得来天津找姐姐……在福州要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像你哥哥一样

做个有本事的男子汉……」



  「嗯……佟姐姐……我答应你!」我看着佟婉如含泪的一双明亮眸子,像个

小男子汉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里,佟婉如三步一回头地走远。我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直

到她的身影最后被逐渐吞噬在沉沉落下的夜幕里。



            第二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八年时光一晃而过,一眨眼我已长到十七岁。这一年我从福州的教会学校英

华书院毕业,打算像哥哥一样学习海军,于是报考了福建船政学堂。我心知由于

我哥哥失踪的缘故,父母强烈反对我和海军有任何瓜葛,所以只是私下悄悄报考。

没想到还是被父母查觉了,父亲托了水师里的朋友把我报考的申请给拦了下来,

还狠狠骂了我一顿。



  这些年来,在天津的佟婉如和我家一直保持着通信。我在给她写的一封信里

抱怨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很快就给我回了一封电报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原来位

于天津的北洋水师学堂此时也在招生,被录取的学生不单学费食宿全免,每月还

有朝廷给的四两银子花红作为生活费。佟婉如电报中还热情地表示她可以腾出一

间房间,让我住在她天津的家中。



  虽然一直没有去过北方,我稍作犹豫,还是很干脆地回信让她帮我申请了北

洋水师学堂的入学考试。之后我偷偷买了张北上的船票,给父母留书一封,在一

个下午从福州马尾港登上了去往天津的宝济号邮轮。



  傍晚时分,宝济号起锚缓缓驶出了泊位。我站在侧舷甲板,略有些惆怅地欣

赏着江面的风景。不远处的马江江面,就是几年前中法海战时福建船政水师全军

覆没的地方。



  「如果哥哥还在,他会为我今天的决定感到高兴吧……」看着逐渐远去的码

头和码头上熙熙攘攘送行的人群,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家的我不禁心中伤感,暗自

踟躇道。



  「父亲你快看!这儿和天津塘沽海边一样,也有好多琉球沙鸥呀!」忽然,

我身边传来一阵温婉的女声,说的是标准的北方官话。



  我转头顺着船舷的栏杆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女孩。她十

七八岁的年纪,有着北方女子高挑的身姿,穿一身水蓝色的丝质旗袍。宽松的衣

服面料很好,隐隐约约显露出她婀娜的身体曲线。一头如云的青丝柔顺亮丽,在

螓首后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佳人此时右手玉臂舒展,指向远方。浅蓝色的旗袍

袖口垂下,皓腕上是一只墨绿色的玉镯,映衬着娇嫩的肌肤如初凝的霜雪一般洁

白。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衣着考究的高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她的父亲。



  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那女孩转过头也向我这边投来探询的目光。这下我终

于有机会看清她的样貌:一张高贵端庄的鹅蛋脸白里透红,如黛的细长柳眉下嵌

着一双如梦似幻的凤目,再往下是高挺笔直的鼻梁和娇艳欲滴的红唇。嘴角微微

上扬,还带着一丝刚刚同父亲撒娇时留下的笑意。青春洋溢之中蕴含着女子花信

时节才有的妩媚风韵,端的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北国佳丽。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的内心某处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

下。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浮起,就好像是见到了分别许久的爱人,又像是

和亲人久别重逢,一瞬间竟有些痴了,只是呆呆地盯着那女子的娇靥愣在原地。

她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也是一怔,然后红了脸别过头去。片刻后,又抬起一

双妙目看向我,竟然不再刻意避开我的目光,而是凝视着我的脸若有所思。



  「燕儿,介鸟其实奏是原产于福建台湾海峡一带,大约在秦汉之际才逐渐迁

徙到华北一带繁衍的。」女孩身边的那位中年男人的话语打破了我和她之间短短

的对视。



  「哦……是嘛……」她听到父亲说话,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去,心不在焉地答

应了一句,然后不再看向我,只是静静地盯着船舷外波光粼粼的水面面无表情。

只不过,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我注意到她乌黑鬓角边洁白的脸颊已经是粉红一片。



  邮轮加速驶入了外海,水面的颜色渐渐变为迷人的宝蓝色。晚饭时间快到了,

甲板上的旅客逐渐散去,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我身边的那对父女此时转身离开。

我没有动,用目光追逐着他们的身影想看看他们住在哪儿。



  父女俩挽着手,慢慢走到了船头一侧的一等舱入口。就要进门时,那个女孩

忽然回过头朝我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看到我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又一次有些

慌乱地别过了脸,跟着父亲进入了客舱。



  由于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自然囊中羞涩,船票买的也是最便宜的三等舱

六人间。拥挤是拥挤些,不过倒也是干净整洁。一等舱全部都是单人间,三等舱

的船票是进不了一等舱的。所以想和那女孩进一步认识,目前看来只能另找机会

了。想到这,我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见甲板上已经基本没有人了,我也向船

尾的三等舱口走去。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船上的一等舱有独立的小食堂,二等舱和三等舱的乘客

则大多在公用的大食堂就餐。草草吃了些晚饭,我返回房间准备复习考试。结果

一开门,同舱里的几个旅客正凑在一块打牌赌钱,玩得不亦乐乎。我嫌船舱内嘈

杂,就独自上了甲板。找到了靠近副桅杆的一张能照到桅灯灯光的长椅坐下,掏

出了之前在福州仓前山英国领事馆门口书店买好的一本英文教材,借着昏暗的灯

光默默背诵起英文单词来。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夜渐渐深了,甲板上一片寂静没有几个人,唯有耳畔回

荡着海浪拍击船舷有节奏的沙沙声。我正读得入神,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焦急

的女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



  我好奇地放下书本循声跑去。只见不远处的甲板上,一个女孩搀扶着一个男

人正艰难地呼救。一见有人跑近,那个女孩连忙焦急地冲我喊到:



  「这位先生,我父亲突然身体不适,请您帮帮我把他送到医务室可以吗?」



  我这时已经跑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搀扶住了那个男人已经瘫软摇摇欲坠的身

体。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一看,原来却是傍晚时甲板上我身边的那对父女。只是

此刻那个中年男子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豆大的汗珠

不停地从他额间滴落下来。



  事态紧急,我把女孩的父亲一把驮到了背上向船上的医务室疾奔而去。好在

常年进行的体育锻炼让我拥有了一个健壮的身体,那个男人虽重,我背着他勉强

也不算费力。



  进了医务室,船上的医生还没休息,见此情景连忙让我把那男子平放在病床

上,一番按压之后给那中年男子注射了一针药物。一刻钟之后,病人的情况慢慢

稳定下来,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那位女孩陪在身边,之前已经急得凤目含泪,哽咽不止,见此情景方才稍稍

镇定下来,连声向医生道谢。之后她走到我身边优雅地向我欠了下身子表示感谢,

声音里依然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说道:「这位先生……今晚真是太谢谢您了…

…我父亲一直有这昏厥的老毛病,原以为之前在天津找大夫已经看好了,没想到

隔了一年多今天在这船上喝了点酒吹着海风忽然又犯了……幸好遇到了您帮忙,

要不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位小姐您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人在旅途难免有些头疼脑热的,令

尊没事就好……。」我连忙拱了拱手向她表示不用客气,一抬头,看到她眼波流

转、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忽地又涌上心头,顿时又是一阵心动。



  女孩和我都不说话,似乎都在绞尽脑汁想要回想起彼此在哪里见过时,医生

发了逐客令:



  「你们俩先出去吧,医务室太小,人太多空气流通不畅。病人在我这里再躺

一会儿,我观察没问题了会叫你们回来带他回客舱休息。」



  病床上的男人也对女孩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先出去。



  我和女孩一前一后出了医务室到了甲板,两人找了一处船边的栏杆,静静靠

着欣赏着星空中的明月和黑夜里岸边星星点点的渔火。这是一个温柔的凉夜,我

和她谁都没有主动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安静了片刻,终归是我这个男子先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我看令尊问题不

大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回舱休息……你不要太担心。忙了半天……还未请教姑娘

芳名?」



  一阵夜晚的清爽海风吹来,我全身放松下来,看着她娇美的脸庞,想了想忍

不住又补上一句:



  「嗯……说这话可能有些冒昧了……不过……姑娘看着眼熟……我们之前是

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她俏脸上绽开了如花一般动人的笑,也是如释重负一般,不过还是落落大方

地回应:



  「嗯……我今天看见你时也有这疑惑呢……我叫韩燕儿,还

是再次多谢你今夜帮忙。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原来是韩姑娘,我姓黄单名一个鲲字。你我岁数差不多,你别叫我黄先生,

叫我黄鲲就行。」



  「嗯,好的……黄鲲……那你也叫我燕儿吧……也别韩姑娘韩姑娘的了…

…」韩燕儿果然是北方女子,干脆直接,一点也不生分。此刻她脸上初见时的冷

艳完全褪去,一副邻家女孩娇憨的少女情态,如银铃般的声音听来分外动听。



  我点头道:「看来今天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听燕儿你的口音是直隶一

带的人?」



  「嗯,我是直隶天津人,这次是陪我父亲第一次来福建。主要是父亲想看看

家里在这边的生意,这不今天坐船回天津嘛。黄鲲……你是福州本地人?这趟北

上是去上海还是天津?」韩燕儿微微歪着头自然大方地自我介绍道。



  「巧了,我也是在天津下船,这次是去天津考试的……天津的北洋水师学堂

你听说过吗?」



  「嗯,我知道的。我父亲做的就是航运生意,日常和北洋水师的人多有来往。

水师学堂就在天津机器局东局子那儿,他还经常去呢。这学堂是李鸿章李大人十

多年前办的,有不少洋先生,是个学本领的好地方。要不是我是女儿家,我父亲

可能早就让我也报名了。黄鲲你考上这学校的话你家中父母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韩燕儿看着我说道,一双漂亮的凤目亮晶晶的。



  听她提到我的父母,我叹了一口气,惆怅地看着海面的波涛默然不语。



  韩燕儿见我表情复杂,似乎看出我心情有些沉闷,柔声问道:黄鲲……我看

你心事重重……是有什么事吗?」



  对她我莫名地不想隐瞒任何事,便把这次偷偷离家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全部告

诉了她。韩燕儿听后也是唏嘘不已,连连柔声宽慰我。



  我们就这样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从各自的情况聊到天津的小吃美食和名胜

古迹。我和她都有一种一见如故之感,丝毫不像第一天才认识,两人相谈甚欢直

到半夜医生出来唤我们俩进去才打住。



  她父亲已经完全恢复了,医生告诫他说在船上要多休息,不可再沾酒。之后

我把韩燕儿和她父亲一直送回了他们客舱。她父亲自然是对我连连感谢,略过不

提。



  独自出游的第一夜,我整晚都没怎么睡好,仿佛一道脑中的闸门被打开一般,

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不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有父母、有哥哥、

甚至还有佟婉如。当然梦到最多的还是韩燕儿。梦中的我和韩燕儿不知今夕何夕,

有时她一身汉代的曲裾在我眼前翩然起舞,有时她一脸狡黠巧笑倩兮地依偎在我

怀中撒娇,有时她一脸决绝地看着我泪流满面……第二天醒来,我脑中依然满满

地都是她的面容,不禁心中暗骂自己犯了花痴。



  吃过早饭,我拿着书又到了甲板的长椅上复习,可却是一点也集中不了精神。

就在我心神不定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黄鲲,早安,昨夜睡得可好?」



  我一回头,眼前正是日思夜想的佳人。只见韩燕儿一身浅紫色的丝质长袍,

亭亭玉立站在不远处对我微笑着。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我的身边,带来一阵少

女身上兰花一般的香气。见我拿着英文书,她打趣道:



  「嘻嘻,黄大才子好大的兴致,一大早就到这甲板上刻苦攻读这洋文,也不

怕热么?」



  我见到她这时出现,心知她是特意来寻我,心里欢喜,脸上却装出一副义正

辞严的模样道:「男儿报效国家,当然不能荒废学业、虚度时光,当争分夺秒才

是。」



  我顿了顿,又换了付表情,揶揄地看着她的娇靥,嬉笑着反问道:



  「不过韩姑娘也是好大的兴致,这么大的太阳来这儿甲板上莫非有什么特别

的原因?不怕把白净漂亮的脸蛋晒黑么」



  她毕竟是个女孩儿,脸皮薄,听出了我话中所指,一时之间两朵红云飞上了

双颊。一对柳眉微微颦在了一块儿,故作生气地娇声回道:



  「我是吃了早饭散步刚好路过。黄大才子说的极是,这么大的太阳本小姐的

皮肤的确受不住。不像你们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我先回房去了……」说了这话,

她也不动,就这么站着盯着我,对视了几秒之后,我俩噗的一起笑出声来,一切

尽在不言中。



  之后的海上旅途,韩燕儿的父亲不怎么出来,基本都在他房间里卧床休息。

我和韩燕儿两个无聊的年轻人有时间就都呆在一块儿,一起谈天说地、吃饭看书。

我和她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暗暗滋长,如春天抽芽的野草一般

难以压抑,只是两人都没有点破。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三天之后,宝济轮绕过了山东半岛进入渤海,再有一

个晚上就能抵达天津。知道下船的时间临近,我和韩燕儿都有些闷闷不乐。



  这天夜里,月明星稀,我和她一起靠在之前初遇时的那处船舷处欣赏着夜色

中的大海。夏至已过,天气略微有些闷热。好在今夜的海风轻柔而凉爽,海面难

得地平静无浪。



  燕儿今夜上身穿了一件纯棉的半袖淡红色夏装,露出如羊脂玉雕般洁白无暇

的小臂。她下身是一条丝质的马面长裙,由于身材修长高挑,走动摇曳之间能若

隐若现看出两条修长笔直美腿的曲线。淡红色的上衣虽然宽松,但是布料的垂度

很好,由于倚靠着船边栏杆的缘故,布料轻轻地贴敷在她的胸前。我从侧面看过

去,忽然发现燕儿的上围傲人地凸起,竟然是分外地丰满高耸,不禁感觉到下身

一阵坚硬,嘴里口干舌燥。



  万籁俱寂,甲板上人烟稀少,只有耳边阵阵传来的海浪声有韵律地包裹着甲

板上的我和燕儿。



  「燕儿,明天就要下船了,之后我们还能再见吗?燕儿……我……我舍不得

你……」闻着她身上发出的少女的体香,我忍不住轻轻靠近她,探出头凑近她的

耳边低语道,话中不舍之意端的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这是我们俩靠得最近的一次,气氛已经暧昧至极。韩燕儿也动情了,娇艳的

粉面早已红透,即使在昏暗的月光下也看得清清楚楚。



  「黄鲲,我家中管得极严……我又不像你能在外面上学……回了家我可能就

不方便总出来了。不过你我都在天津,我们总有机会能见面的。我家就在东北角

天后宫那儿的宫北大街上,你到那儿问人韩家住哪儿,那附近人都知道的……」

她嚅嚅地说道,语气之中也满是淡淡的哀伤。



  我又靠近了她一些,右边胳膊贴上了燕儿半袖上衣袖口裸露出的玉臂,她浑

身一颤,不过没有躲开。我深深地盯着她迷人的双眼,动情地低喃道:



  「燕儿,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说实话……从遇到你的那天起,每天晚上

我都会梦到你……而且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感觉很熟悉似曾相识……我说的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燕儿宛然一笑,轻声应道:「黄鲲……我知道你没骗我……而且……我也不

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这几天晚上睡觉做梦时也是一样会不停梦到你……其实

……从在船上第一眼看到你,我也感觉……很熟悉……心里莫名奇妙地很高兴

……很欢喜……」



  燕儿说完娇羞得低下了头。望着她明媚如花的绝色面容,我不禁心潮澎湃,

心中的爱意再也抑制不住。我见四下无人,猛地伸出双臂,将这个美丽的少女搂

入了怀中,对着她娇艳的樱桃小口用力地吻了下去。燕儿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瘫软在了我火热的拥抱里。



  初次接吻,我俩技巧都有些生涩,一开始燕儿洁白的贝齿还不时地和我的牙

齿轻轻磕碰在一起。不过我俩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彼此口中的芬芳,是近日梦里

无数次出现的味道。我将舌头颤颤巍巍地探入燕儿口中,她的香舌一开始娇羞地

缩回去,不过片刻后就被我热情的舌头捕获,紧紧地缠绕品茗。也许是知道明日

就要暂时分开,亦或是因为这个仿若久别重逢的亲吻终于让我们俩都忆起了些遥

远的情思,燕儿和我都莫名地流泪了。以至于日后很久远的岁月里,我回忆起和

韩燕儿的这个初吻,都是一股甜蜜里混合着泪水的独特味道。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我和燕儿从巨大的迷醉感中醒来。



  「坏人……我们俩这样被我父亲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



  燕儿依偎在我怀里,娇憨羞涩地轻轻捶打了一下我的胸膛。



  「嘟……」我俩身后轮船的汽笛被重重拉响。我和她不禁一同向前方远处眺

去:璀璨的灯火星星点点,洋务重镇天津已在地平线处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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